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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夫:新结构经济学的新视角与新观点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上午好!非常荣幸参加首届中国发展经济学学者论坛,因为下个星期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就要正式挂牌,我想利用这个论坛的机会对各位介绍一下什么是新结构经济学,新结构经济学能给我们在理论研究上面提供什么新的视角。我倡导新结构经济学,是想用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在经济发展过程当中决定生产力水平的技术和产业以及来决定交易费用硬的基础设施跟软的制度安排这些要素禀赋结构的决定因素是什么,以及什么因素来驱动产业技术制度结构的变化。按照现代经济学的命名方式,既然用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结构跟结构变迁,应该称为结构经济学,就像用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农业叫农业经济学,用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金融叫金融经济学。根据这个命名方式应该称为结构经济学,所谓加一个“新”。发展经济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开始出去的时候,当时的第一代发展经济学被称为结构主义,为了区隔结构主义加上一个“新”作为区分,在经济学界这也是一个惯用的命名方式。在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诺斯开始倡导新古典方法来探索制度和制度变迁的时候,照理说也应该称为制度经济学。但是因为美国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时候,有一个制度学派,为了区分制度学派,他就称之为新制度经济学,所以新结构经济学的“新”,它的含义是这个意思。从新结构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什么东西决定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产业技术以及制度结构?新结构经济学认为是不同的发展阶段,它的要素禀赋结构的差异形成的。从现象来看观察发达国家的产业、技术都在资本非常密集的产业当中生产力水平非常的高,当然适应它那样的生产力水平,那它的金融、法治结构也会不一样;一个发展中国家所看到的一般是在农业,当然它也会有相适应的基础设施和制度安排。这一现象我们看到了,但是我们要问为什么发达国家的产业必然是在资本密集的产业,而发展中国家为什么它的产业是在生产力水平比较低的农业矿产资源?这主要是在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的要素禀赋结构不一样,发达国家资本相对丰富、劳动力相对短缺,发展中国家劳动力和自然资源相对丰富、资本相对短缺,这种要素禀赋结构的差异就决定了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不一样,所以产业结构是这么决定的,不同的产业结构会有不同的规模特性、风险特性、市场范围特性,就必然决定要跟它相适应的基础设施、制度安排特性,这是新结构经济学在研究结构的决定因素的一个切入点。研究发展经济学就像张培刚先生提出一个农业国怎么变成工业国,在工业国怎么样不断爬工业阶梯,变成高附加值为主的经济结构。既然从新结构经济学角度来看,一个国家的产业技术跟它的制度结构是由每一个实体来看是给定的,随着时间可以变动的要素、结构所决定,要推动这个结构变化就应该改变要素禀赋。怎么样改变要素禀赋结构?所谓改变要素禀赋结构就是要从早期发展时资本相对低变成逐渐地资本相对丰富,如何才能实现这个目标?从新结构经济学的分析来讲,最好的方式是按照每一个时点上的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产业和技术,因为如果这样做要素生产成本会最低,如果这个社会上有合适的硬的基础设施和软的制度安排,交易费用也会最低,这样就可以把比较优势变成竞争优势,有了竞争优势了以后你就可以创造利润和剩余。并且如果按照比较优势来选择产业和技术,它的投资回报率会最高,你有最大的剩余可以积累,而且积累的积极性会最高,这样的话资本增加的速度就会最快,那要素禀赋结构就会快速变化,随着要素禀赋结构变化比较优势就会变化,那么技术、产业结构就会有内生决定地往资本越来越密集的产业去升级,生产力水平就会越高。怎么样才能让企业在追求自己利润时自发地按照一个经济体的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产业和技术?这样必须有一个制度前提,这个制度前提是必须有一个竞争的市场。因为只有在一个竞争的市场当中,要素的相对价格才会反映要素的相对稀缺性,如果有这样能够反映要素相对稀缺性的价格信号,企业家追求自己利润最大化的时候,它也会在资本相对短缺,劳动力相对丰富的经济当中去进入到能够充分利用这种廉价的要素产业以及能够用廉价的要素来替代稀缺的要素的技术来生产,这样产业和技术比较符合优势,反过来资本变成相对丰富和相对便宜,企业家就会进入到资本相对密集的产业,采用资本相对密集的技术来生产,竞争的市场非常重要。但是从发展经济学角度来看,经济发展是一个结构不断变迁的过程,当要素禀赋结构变化、技术产业升级以后,硬的基础设施、软的制度安排也必须相应变化,而这个相应变化就需要协调,必然出现市场失灵。因此也必须政府发挥尤为的作用来解决在经济发展过程当中随着要素禀赋结构变化、产业技术升级所需要的新的基础设施和新的制度安排。因此经济要发展好,还需要另外一个制度产品,也就是有一个因势利导的有为政府。所以从新结构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一个国家、一个社会要经济发展好,必须有两个制度前提:一是竞争性的市场,二是因势利导的政府。这两个应该是有机的结合,所以新结构经济学就提出这个命题,市场有效以政府有为为前提,因为在经济发展过程当中市场失灵是必然存在的,但是政府有为以市场有效依托,因为只有在一个有效的市场它的资源配置才会是最有效率的,这才是政府有为的目标。
从新结构经济学这样一个角度,实际上也给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新古典经济学找到了一个连接在一起的桥梁,从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强调的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什么是经济基础?也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关系。可是什么东西决定生产力?不同的产业结构会有不同的生产力的水平,如果在发展早期是农业、自然资源产业,它的生产力水平低,如果说到资本相对丰富的进入到资本相对密集的产业,那生产力水平高,这种不同的产业结构是由要素禀赋结构决定的,而且它也会决定生产关系。因为当你在生产力水平低时工人、农民距离生存线非常近,有工作就能生存,没工作就活不了,而地主和资本家才会比较多,他是远离生存线的。因此工人和地主或者资本家在谈判时,那资本家不是地主处于有利的地位,那就决定于在生产力水平低时,工人和农民在谈判时处于不利的地位,生产关系就会非常低,当进入比较高的发展阶段是资本密集型的产业,那劳动力水平高、工资水平高,一般工人远离了生存线,工人跟资本家或者自主谈判的地位就提升了,所以不同的产业结构决定生产力水平,也决定生产关系。由于不同的产业结构会有不同的规模特性、风险特性、市场范围是它所需要的各种硬的基础设施和软的制度安排是不一样的。
举一个例子,比如说金融和金融法规应该是属于上层建筑的,金融要服务实体经济,这是我们知道的目标。可是现在看读现代金融学,它一般都强调股票市场、公司债券和大银行,这样的金融制度当然也有跟它相适应的法规,可是这样的金融安排在一个发展中国家是否合适?一般发展中国家的产业是以农户而且是小农户为主,或者是以劳动力密集型的制造业、工业为主,一般规模都很小,需要资本不多,而且所在的产业一般都是传统的相对成熟的产业,因此它的风险也相对小,如果有风险,唯一风险就是经营者,不管是农民或者小型企业的企业家个人有没有经营能力,个人是否会出现风险,他的风险主要在这个地方。这样的实体经济如果用一般金融价格里面讲的大银行、股票市场、风险投资、公司债券,你就没有方法解决这些小农户小的生产企业所要的金融服务。因此从新结构经济学或是从历史唯物主义所讲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来讲,应该不同的发展阶段所需要的金融制度安排是不一样的,既然制度安排不一样,它的法规、条例也应该不一样。
这是一个例子,沿着这个思路对现代经济学可以有很多视角,这应该是一个研究的金矿。今天在这个地方推动中国发展经济学的深入研究,确实是当我们把结构引进现代经济学的分析以后,可以有很多新的观点、新的视角,这是一个理论创新的机会,同时引进这样一个新的视角以后,也能够更好地让理论研究能够服务于实体经济的发展。谢谢!
(本文为速记实录,未经演讲者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