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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必良:增长、转型与农业发展
谢谢主持人,非常感谢各位!我今天要和大家交流讨论的题目是增长、转型与农业发展。经济增长是经济学长期关注的一个重大话题,也是永恒话题,经济转型既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因素,也是改造传统农业的重要理论依据。推进农业转型发展、以及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决定了农业的重要性,并将成为经济内循环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源。农业功能所具有的公共性与外部性,意味着构建可交易的市场化机制,必须进入到新的研究议程。
首先回顾经济增长历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思想传统,发展经济学是关于穷人的经济学;增长经济学是关于配置、产出与效率的经济学。事实上,主流经济学家关心的核心均为经济增长,谋求物质匮乏的最小化和经济财富的最大化已成为经济学家基本的思想传统。由二元结构理论两分法所界定的传统农业与现代农业,代表了两种不同生产率农业,经济学家总是将传统农业视为低效率部门的典型。在Schultz看来,改造传统农业的关键是引进现代农业生产要素,其目标是加速农业产出和生产效用的增长率。现代经济增长理论的提出,将工业化进程表达为人均收入增长和国民经济结构的转型,并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认同。但由于其将国家工业化与经济增长视为根本目的,将农业作为工具性与辅助性的经济部门,因而无法形成农业多功能属性的价格信号,而且其利润导向的目标函数无法反映社会总福利的最大化。Kuznets提出的经济增长与环境质量的倒U型假说,但经济增长的本质无法有效解决环境恶化问题。政府虽能够通过环境政策措施在稳增长和保环境中寻求平衡,但政策效果常常不尽人意。Acemoglu等的环境技术进步模型,考虑到了如何设计政策组合激励方向和规制强度,转变环境技术进步方向,以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质量的相融发展。但其将希望寄托于政府技术进步的政策导向,忽视了市场基础性用,因此本质上依然是科斯所批评的。
这些引发了学术界对传统发展思想的反思。二战以来,以高效率为目标的农业专业化、规模化、集约化设施化成功地解决了人类的饥饿问题,但是这一方面激发了工业化时代人们不断膨胀的新欲望,另一方面引发了对人类健康、公平和可持续担忧。工业逻辑是集中、大量和高效率,而农业特征与之不同是分散、讲究适量和永续性。研究证明,收入增长并不总增进幸福感,经济增长往往会以牺牲环境、以及不平等为代价。
马斯洛提出将人类需求分为五个层次,这揭示了社会发展的阶段性。他后来进一步提出超越自我的需求阶段,这一最高阶段大致可以理解为返璞归真、回归人性、天人合一。农业的重要性在经济增长中符合一个S型假说,把需求分为六个层次,不同层次中农业扮演的重要性是不一样的。在生产阶段,农业十分重要,具有不可替代性。随着恩格尔系数的不断下降,社会性交互活动成为人们生活的主要方面。随着人性回归,包括乡愁寻根以及体验式的村落文化,贴近自然而感悟生命真谛,将成为需求侧的重要方面。这个假说意味着从解决温饱的产品农业到工业化农业,进而转型为生命农业。从农业的经济功能转型到生态功能、社会功能,这也就赋予了农业不可替代的文化意义。
我的猜想是,如果发展经济学通过转型能够表达上述农业思想。张培刚教授曾将工业化定义为一系列机要或战略性生产函数连续发生变化的过程。把这一概念可做进一步拓展,并与前面的假说相一致,我们可以将生命农业定义为农业的福利函数连续发生变化的过程。福利函数的变化既包括农业的生产功能,即为社会做出食物与原料产品的贡献,也包括通过维护良好的生态功能,进而为人们提供洁净产品而作出福利的贡献。因此,在这样的前景下,社会福利函数的最大化可表现为人与人、人与自然的融合。生命是体现生存、自尊和自由三类基本价值的不可替代的天然载体。这个时候农业就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从这个角度来说,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本质就是未来农业发展的生态化。生态品交易面临的困难在哪里?一是人格化问题,农耕文化的传统技艺、民俗以及独特非物质文化遗产与行为主体具有不可分性,表现出人格化产权特性。二是物格化,从这个角度具有资产专用型、地理专用型和空间依赖性,这个时候表现为物格化的产权特性。三是相互性问题,这一方面所有功能具有相互幸存,具有多要素和相互关联性,另一方面因审美与感悟而具有情景关联性,主要表现出功能属性具有不可分产权特性。由此导致的显著特点是产权主体与产权客体的不可分、功能属性与生产环境不可分、功能属性相互之间不可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来讨论在不同关系情形下市场如何运作,纯市场假定人和人之间存在契约关系,西瓜太贵就可以买甜瓜,大米太贵买面粉。假设具有可替代性是主流经济学关注最纯朴的东西。如果一部分具有人的财产性,没有讨论熟人之间进行交易。科斯关注的物品和外部性问题就只解决部分问题。人格化物品交易以及所谓俱乐部,一个公共的绿地如何来解决这个东西,并没有获得市场运作机制的揭示,所以几乎没有人关注。
科斯定理隐含重要假定,即假定产权主体和产权客体具有良好的可分性,未估计身份性与人格化财产的问题,也未考虑人欲物的关系及其病夫效应问题。假定产权重新界定与调整可能性,没考虑产权固化,例如农地确权,而不可调整的情形。假定产权能够重新界定的群体,但是没有考虑谁更有能力,如果谁有能力一定是市场发现,但是是由市场参与,并没有构成市场机制生成机制。我的获奖论文对这方面进行初步讨论,拓展了所谓的科斯定理:当存在交易时,如果不能通过产权的重新调整来改善效率,那么就有必要选择适当产权交易装置进行匹配,来改善总的福利效果。其核心就是想通过迂回交易方式来构建交易平台,由此将公共型外部性原来不可交易的东西产品化市场化。
基于上述思想,设计生态品产权交易装置,产品化交易、排污权交易、碳汇交易,均可视为生态品替代交易的虚拟市场。品牌化交易,即优良生态环境条件下生产的绿色食品、有机食品等,可以借助地域品牌、生态品牌进行市场细分与直接交易,从而获得溢价收益。迂回型交易,农业景观可以通过门票住宿以及关联性产品的销售,获得收益。上述交易方式的缺点是只能部分实现价值功能属性,由于缺乏生态品整体价格的形成机制,生态价值无法实现市场出清,这也使物品供给达到收益的最大化。由于农业功能属性多样性又加上是相互关联的,单一功能维度的产品交易可能会损伤整体价值并带来产权租金耗散,这是关联性。
要寻找生态品物格化的产权交易机制,第一个图片是卖的是技艺,第二个是特色产品黑水稻、广东的荔枝、村庄文化民俗,卖的景观、休闲。如何把不同产品每一种景观、每一种格局、每一种地域特征变成产品化?这需要寻找生态品的物格化产品交易机制。在广东增城市的广场,通过将绿化广场、商场以及房地产结合起来进行关联性交易。一是做好规划,划定广场范围,在广场周边配置商场与商品房用地。二是进行特许经营权的公开拍卖,引进有能力的开发商并生成价值。三是商品房的公开上市交易,商铺进行竞争性的租赁经营,这样形成所谓的价格生成。古村落一样可以用类似方式运营。我的一个设想是:农业生态品功能与频谱的资源特性有着十分接近性质,竞争性拍卖有助于实现最高期望收益的形成。在一个特定区域中,可以基于农业生态功能进行分区,每一个生态功能区类似于一个频谱牌照,那么秋收可以用同步增加多轮拍卖的方案,最大化生态品潜在价值,从而鼓励企业家与社会资本的农业进入,以及多样的功能性开发,进而走出一条产业化、规模化、组织化、市场化的乡村振兴之路。减少管制、强化自主选择、鼓励创新精神、提供制度服务,或许是政府明智的选择。市场是动态演化的,更需要在演化过程中进行有智慧的市场化机制,尤其是经济和交易制度的安排。
(本文为速记实录,未经演讲者审核)